第十七章 旧伤毒发

深夜·城南暗巷

沈砚扶着湿冷的墙壁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

胸口如被烙铁灼烧,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经脉,剧痛从心口蔓延至四肢。他咬紧牙关,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,眼前一阵阵发黑。

——毒发了。

三年前北境那支毒箭留下的旧伤,每逢阴雨天便如附骨之疽,折磨得他生不如死。

"该死……"他闷哼一声,踉跄着拐进一条更隐蔽的小巷。

不能回府。

丞相的人最近盯得太紧,若被他们发现他毒伤未愈,必定会趁虚而入。他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熬过这一夜——

"沈砚?"

清亮的女声在身后响起,沈砚浑身一僵,缓缓回头。

萧明昭一身夜行衣,手里拎着个药包,正瞪大眼睛看着他。

"你怎么——"

话音未落,沈砚膝盖一软,整个人向前栽去。

"喂!"

萧明昭一个箭步冲上前,堪堪接住他。男人沉重的身躯压得她后退两步,后背"砰"地撞上墙壁。

"沈砚?沈砚!"她拍他的脸,掌心触到不正常的滚烫,"醒醒!"

沈砚勉强睁开眼,视线模糊中,他看到萧明昭近在咫尺的脸,眉头紧蹙,唇抿成一条线。

"公主……"他声音嘶哑,"快走……"

"走个屁!"萧明昭一把扯开他的衣襟,露出心口处狰狞的旧伤——此刻伤口周围青紫蔓延,像蛛网般爬满胸膛。

她倒抽一口冷气:"'蚀心散'?谁给你下的这种阴毒玩意儿?"

沈砚瞳孔微缩:"你……认得?"

萧明昭没回答,麻利地从腰间锦囊取出三根银针,指尖在他心口附近按了按,突然抬手——

"唔!"

银针精准刺入穴位,沈砚闷哼一声,眼前发黑。

"忍着点。"萧明昭声音出奇地冷静,"这毒蛰伏三年,已经侵入心脉,再不逼出来,你活不过今晚。"

她边说边从药包里抓出一把干草药,塞进嘴里嚼碎,"呸"地吐在掌心,直接按上他的伤口。

"你——"沈砚疼得青筋暴起,却震惊于她娴熟的手法。

萧明昭充耳不闻,又抽出两根长针,分别刺入他手腕和颈侧。她的动作又快又准,没有半分犹豫,仿佛做过千百次。

"呼吸放慢。"她命令道,一手按住他胸口,一手转动银针,"对,就这样……"

沈砚盯着她专注的侧脸,忽然想起那晚在破庙,她为他吸毒血时的样子——也是这样,眉头紧锁,唇角紧绷,仿佛全世界只剩这一件事重要。

"为什么……"他哑声问。

"闭嘴,别浪费力气。"

"公主怎会……岐黄之术?"

萧明昭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顿,随即冷笑:"本宫会的东西多着呢,难道件件都要向沈大人汇报?"

她猛地拔出一根针,黑血顿时涌出。沈砚咬紧牙关,冷汗浸透衣衫。

"疼就叫出来,不丢人。"萧明昭从药包里摸出个小瓷瓶,倒出两粒药丸塞进他嘴里,"咽下去。"

药丸苦涩至极,沈砚却顺从地吞下。片刻后,一股暖流从丹田升起,稍稍缓解了剧痛。

"暂时压住了。"萧明昭收起银针,皱眉打量四周,"这破地方不能久留,你能走吗?"

沈砚试着动了动,摇头。

萧明昭骂了句脏话,突然蹲下身,抓过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:"扶好!"

"公主——"

"再废话就把你扔这儿喂野狗!"

她咬牙发力,竟硬生生将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的男人架了起来。沈砚怕压坏她,尽量自己使力,却还是被她骂:"乱动什么!本宫没你想的那么娇弱!"

两人跌跌撞撞地穿行在暗巷中,最终停在一间不起眼的小院前。萧明昭踹开门,熟门熟路地摸黑点灯——

暖黄的光亮起,照亮满墙的药材柜和角落里的药碾。

"你的……医馆?"沈砚虚弱地问。

"临时落脚点。"萧明昭扶他躺上矮榻,转身去翻药柜,"每月十五我在这儿义诊,今天刚好来补药材。"

她边说边抓药,动作麻利得像变了个人。沈砚注视着她忙碌的背影,思绪翻涌——

那个骄纵任性的明昭公主,何时学了这一手精湛医术?为何从未显露?又为何……要隐瞒?

"脱衣服。"萧明昭端着药碗回来,见他一动不动,直接上手去扒,"磨蹭什么,又不是没看过!"

沈砚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血色:"公主……"

"哟,沈大人还会害羞?"萧明昭嗤笑,手上却放轻了动作,"放心,本宫对病患没兴趣。"

药膏清凉,敷在伤口上顿时缓解了灼痛。沈砚看着她低垂的睫毛,突然问:"跟谁学的?"

"什么?"

"医术。"

萧明昭的手顿了顿:"我母妃。"

她声音很轻,像在说一个遥远的梦:"她出身江南医药世家,从小教我辨药施针……说女子总要有些安身立命的本事。"

烛光下,她眼角微微发红。沈砚想起那本《霓裳羽衣曲谱》上的娟秀批注——原来那位温柔似水的贵妃,还给女儿留下了这样的馈赠。

"所以……"他轻声道,"公主的纨绔名声……"

"最好的掩护。"萧明昭扯了扯嘴角,"谁会防备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傻子呢?"

她包扎的动作突然加重,沈砚"嘶"了一声。

"疼啊?"萧明昭恶狠狠地系紧绷带,"活该!谁让你毒发还到处乱跑?要不是碰巧遇上我,明天就该给你收尸了!"

沈砚凝视着她发红的眼眶,忽然伸手,拭去她鼻尖上的一滴汗珠:"多谢公主救命之恩。"

萧明昭拍开他的手:"少来!诊金一千两,明日送到府上!"

"臣穷,可否……以身相抵?"

"沈砚!"萧明昭气得拿药杵指他,"信不信我再给你扎两针?"

沈砚低笑,却牵动伤口,咳嗽起来。萧明昭立刻丢了药杵去扶他,手忙脚乱地拍他的背:"让你嘴欠!"

窗外雨声渐密,打在瓦片上噼啪作响。沈砚望着眼前这个凶巴巴的姑娘,忽然觉得,那折磨他三年的蚀心之痛,似乎没那么难熬了。

"公主。"他轻声道,"慈恩寺的计划,需要调整。"

"闭嘴!养你的伤!"

"后日子时,丞相——"

萧明昭直接捂住他的嘴:"再说话就把你毒哑!"

她的手心柔软,带着淡淡的药香。沈砚眨了眨眼,突然在她掌心轻轻一吻。

萧明昭像被烫到般缩回手,耳根通红:"你、你……"

"蚀心散会让人神志不清。"沈砚虚弱地微笑,"公主见谅。"

"骗子!"萧明昭跳起来,"这毒根本不影响神志!"

沈砚笑意更深:"看来公主很了解啊。"

萧明昭这才发现自己被套了话,气得抓起药杵又要砸,却在看到他苍白的脸色时收了手。

"……睡你的觉!"她丢下一床被子,转身去整理药柜,背影都透着怒气。

沈砚裹紧被子,嗅到上面淡淡的阳光味道——像是刚晒过的。他望着萧明昭在药柜前忙碌的身影,忽然希望这场雨,能下得再久一些。

发布于:北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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