创作声明：本文为虚构创作，地名人名虚构，请勿与现实关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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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爷爷，您的退伍证呢？"李雪站在门口，手里攥着那份政审不合格的通知书。
老人的手颤抖了一下，茶杯轻响。"丫头，有些东西，不是说忘就能忘的。"
他缓缓起身，走向那个锁了几十年的抽屉...
01
小城的秋天来得早，梧桐叶子刚黄，李雪就接到了笔试通过的通知。她坐在客厅里，手机屏幕上的分数在眼前闪烁——138分，全市第二。
李峰正在厨房洗碗，水声哗哗地响着。他听到女儿的欢呼声，只是停下手中的动作，然后继续刷着盘子。这个中年男人的反应总是这样冷静，仿佛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真正激动。
"爸，我过了！"李雪冲进厨房，把手机递到父亲面前。
李峰瞥了一眼，点点头："嗯，还行。面试准备得怎么样？"
"还有一个月时间，我已经报了培训班。"李雪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，声音里带着颤抖。
"培训班花了多少钱？"
"三千二。"
李峰皱了皱眉，没再说话。他把最后一个碗放进碗柜，擦干手，走到客厅坐下。李雪跟在后面，有些不安地看着父亲的背影。
爷爷李国栋从午睡中醒来，拄着拐杖从里屋出来。他听到动静，老花镜架在鼻尖上，眯着眼睛看李雪："怎么了，丫头？"
"爷爷，我笔试过了！"
老人的脸上立刻露出笑容，那种发自内心的高兴让整个客厅都亮了起来。他走过去，用粗糙的手摸摸李雪的头："好孩子，好孩子。当年我们打仗的时候，也是这样一关一关地过。你这劲头，像极了我们那时候。"
李峰在沙发上翻开报纸，声音从报纸后面传出来："爸，时代不一样了。现在的孩子考公务员，跟您当年当兵不是一回事。"
李国栋没有理会儿子的话，继续对李雪说："丫头，你知道吗？当年我们部队里有个小伙子，跟你差不多大，每次训练都是第一名。后来打仗的时候，他一个人端了敌人三个碉堡。"
"爷爷，那个小伙子后来怎么样了？"李雪坐在老人身边，眼睛亮晶晶的。
老人的神情暗了一下，然后又恢复了笑容："后来啊，后来他就复员了，回家种地去了。"
李峰放下报纸，看了父亲一眼，然后对李雪说："你爷爷的故事听听就算了，别当真。现在的社会，靠的是真本事，不是什么英雄情结。"
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。李雪感受到父亲和爷爷之间那种微妙的紧张气氛，这种感觉从小就有，只是她从来没有深究过原因。
晚饭的时候，李雪跟父母商量面试的事情。李峰建议她多看看时事政治，李母则担心她太紧张影响发挥。只有爷爷，在一边默默地吃饭，偶尔抬头看看孙女，眼神里有种说不清的东西。
饭后，李雪陪爷爷在院子里走走。小城的夜晚很安静，远处偶尔传来火车的汽笛声。
"爷爷，您觉得我能考上吗？"李雪问。
李国栋停下脚步，望着远山："丫头，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能成的。但是不努力，就什么都不会有。"
"您是说我不够努力吗？"
"不是，"老人摇摇头，"我是说，这个世界有时候会给人出一些意想不到的题目。"
李雪不太明白爷爷的话，但她看到老人眼中那种深深的忧虑。那种表情，像是在担心什么，又像是在回忆什么。
一个月后，面试如期而至。李雪穿着新买的职业套装，早早地赶到考场。考试的过程比她想象的要顺利，三个考官的问题都在她的准备范围内。当走出考场时，李雪觉得阳光特别明亮。
结果出来得很快，李雪又一次通过了。这次她没有立刻告诉家人，而是一个人在街上走了很久。她想象着自己穿着制服上班的样子，想象着父亲骄傲的表情，想象着爷爷满意的笑容。
回到家时，已经是傍晚了。李峰还没下班，李母在厨房忙着，爷爷坐在客厅里听收音机。她走过去，轻轻地说："爷爷，我面试也过了。"
老人慢慢转过头，看着她。这一刻，李雪突然觉得爷爷苍老了许多，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里，现在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东西——恐惧。
"丫头，"爷爷的声音有些沙哑，"接下来是什么？"
"政审。"李雪回答，"最后一关了。"
爷爷点点头，然后转回去继续听收音机。但李雪注意到，老人的手在微微颤抖。
02
政审的通知来得很正式，一份盖着红章的文件让李雪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庄重感。她需要准备各种材料，包括个人简历、家庭成员情况、社会关系证明等等。
李雪坐在桌前，认真地填写着每一项内容。当写到"家庭成员"一栏时，她停下了笔。爷爷那一栏该怎么填？退伍军人？农民？还是什么别的？
她拿着表格去问爷爷。老人正在院子里侍弄那几盆菊花，听到问题后，手中的小铲子停住了。
"爷爷，您当年在部队是什么职务？"
"班长。"李国栋简单地回答。
"那您的部队番号是什么？退伍时间是哪年？"
老人放下铲子，在石凳上坐下。他看着远方，仿佛在回忆什么。"丫头，这些事情很复杂。你就写退伍军人就行了。"
"可是表格要求很详细，连部队番号都要填。"李雪有些着急，"政审很严格的，不能有半点马虎。"
李国栋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。他看着孙女，沉默了很久，然后说："你等一下。"
老人回到屋里，过了很久才出来。他手里拿着一个旧皮包，从里面掏出一本发黄的证件。
"这是我的退伍证。"他把证件递给李雪，"上面有的，你就照着填。没有的，就不要乱写。"
李雪接过退伍证，翻开一看。证件已经很旧了，有些字迹已经模糊不清。她看到爷爷的照片，那时候的他很年轻，眼神坚定。但是让她奇怪的是，证件上的部队番号和退伍时间都很模糊，几乎看不清楚。
"爷爷，这个时间怎么看不清楚？"
"年代久了，"李国栋淡淡地说，"你能看清楚多少就填多少。"
李雪仔细地研究着这本退伍证，越看越觉得不对劲。按照证件上的时间推算，爷爷退伍的时候应该很年轻，但是她记得爷爷说过，他在部队待了很多年。而且，证件上的印章也有些奇怪，不像是正常的部队印章。
但是李雪没有多问，她按照能看清楚的内容填写了表格，然后提交了政审材料。
等待的日子总是漫长的。李雪每天都在刷新手机，查看有没有新的通知。李峰看出了女儿的紧张，难得地安慰她："政审一般没什么问题，就是走个程序。"
李母也说："我们家三代清白，有什么好担心的？"
只有爷爷，这些天变得异常安静。他不再给李雪讲部队的故事，也不再问考试的事情。每天就是坐在院子里，望着远山发呆。
一周后，电话响了。李雪接起来，是政审办公室的工作人员。对方的声音很正式："李雪同志，请你明天上午九点到政审办公室来一趟，有些情况需要核实。"
李雪挂了电话，觉得有些不安。按理说，政审没有问题的话，直接通知结果就行了，为什么要她去办公室？
第二天上午，李雪准时赶到政审办公室。接待她的是一个中年女性，戴着眼镜，表情严肃。
"李雪同志，我们在审核你的材料时，发现了一些问题。"女官员打开文件夹，"关于你祖父李国栋的情况，有些地方需要核实。"
李雪的心跳加快了。她努力保持镇静："请问是什么问题？"
"根据我们的调查，你祖父李国栋的确是退伍军人，但是他的服役经历比较复杂。"女官员停顿了一下，"具体来说，他曾经涉及过一些政治事件。"
"什么政治事件？"李雪的声音有些颤抖。
"这些属于机密档案，我不能详细告诉你。但是根据现行的政审规定，直系亲属有不良政治记录的，会影响政审结果。"
李雪感到天旋地转。她从来不知道爷爷有什么政治问题，在她的印象中，爷爷就是一个普通的退伍老兵，平时连电视新闻都很少看。
"我可以看看具体的档案吗？"李雪问。
"很抱歉，这些档案涉及国家机密，不能对外公开。"女官员合上文件夹，"我们会在三天内给你正式的政审结果。"
李雪走出政审办公室，双腿发软。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，脑子里一片混乱。所有的努力，所有的期待，难道就要这样结束了吗？
三天后，正式的通知书到了。李雪拆开信封，里面只有一张简单的纸条："经政治审查，李雪同志不符合录用条件，特此通知。"
她拿着这张纸条，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。
03
李雪把通知书摔在桌上，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。李母看到后，赶紧跑过来安慰她。李峰则拿起通知书，仔细地看了一遍，脸色变得很难看。
"这是什么意思？政审不合格？"李母不敢相信，"我们家有什么问题？"
李峰没有说话，只是看向正坐在沙发上的李国栋。老人的脸色苍白，双手紧握着拐杖。
"爸，"李峰的声音很低，但是很清楚，"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了？"
李国栋慢慢抬起头，看着愤怒的儿子和哭泣的孙女。他张了张嘴，但是没有说出话来。
"爷爷，"李雪擦干眼泪，走到老人面前，"政审的人说您有政治问题。这是真的吗？"
老人的身体微微颤抖。他看着孙女红肿的眼睛，终于开口了："丫头，有些事情很复杂。不是你想的那样。"
"那是什么样？"李雪的声音里带着哭腔，"我就想知道，到底发生了什么？为什么我要为您的过去承担责任？"
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进了李国栋的胸膛。他闭上眼睛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。
"当年，"他的声音很轻，像是在自言自语，"我确实做了一些事情。但是那些事情，我一点都不后悔。"
李峰站起来，在客厅里踱步："爸，您到底做了什么？我们有权知道。"
李国栋睁开眼睛，看着儿子："你们真的想知道？"
"当然！"李雪几乎是在喊，"我的前途被毁了，我有权知道原因！"
老人沉默了很久，然后缓缓地站起身。他走到那个老式的木柜前，用钥匙打开了最下面的抽屉。从里面，他拿出了一个用布包裹的盒子。
"这些东西，我本来打算带到棺材里去的。"他把盒子放在茶几上，"但是现在看来，瞒不住了。"
盒子里有很多发黄的文件，还有一些老照片。李雪和李峰围过来，仔细地看着这些东西。
照片上的人很年轻，穿着军装，但是军装的样式有些特别。李雪指着其中一张照片："爷爷，这是您吗？"
"是我。"李国栋点点头，"那是1951年，我刚满十八岁。"
"这个军装看起来不像是正规军。"李峰拿起照片仔细观察。
"不是正规军。"李国栋承认了，"我们是地方武装，后来编入了正规军。但是在编入之前，我们做了一些特殊的任务。"
李雪翻看着那些文件，李峰在一旁瞥到，猛地倒抽一口冷气，他惊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—— 这些东西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？
大部分字迹已经模糊不清，但是她能看出这些都是一些命令书和报告。
"什么特殊任务？"她问。
李国栋坐回沙发上，双手撑着拐杖，眼神望向远方："那个年代，情况很复杂。有些人表面上是我们的同志，实际上却在暗中搞破坏。我们的任务，就是清除这些人。"
客厅里安静得可怕。李雪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。
"您是说，您杀过人？"
"不是杀人，"李国栋摇摇头，"是执行任务。那些人都是叛徒，是敌人的间谍。"
李峰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："爸，您怎么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这些？"
"说这些干什么？"老人反问，"那个年代的事情，你们不会懂的。我们做的事情，都是为了革命，为了新中国。"
李雪突然明白了什么。她想起政审官员的话——"涉及政治事件"。原来爷爷当年参与的是那种秘密行动，而这种行动在现在的政治环境下，被认为是不合适的历史。
"可是您为什么不在档案中说清楚？"李雪问，"如果是为了革命，为什么要隐瞒？"
李国栋苦笑了一下："丫头，你太天真了。有些事情，即使是正确的，在不同的时代也会有不同的解读。当年我们做的事情，现在可能被认为是过激行为。"
李峰突然想起了什么："爸，您当年是不是参与了肃反运动？"
老人点了点头："不只是参与，我还是执行者之一。"
房间里又安静了。李雪终于明白了一切。爷爷的历史不是什么光荣的战斗经历，而是那个特殊年代的特殊任务。而这种任务，在现在的政治审查中，被认为是不合适的。
她看着爷爷，这个她从小就敬爱的老人。他的眼中没有悔恨，只有一种坚定的信念。即使到了现在，他仍然认为自己当年做的是对的。
"爷爷，"李雪的声音很轻，"您后悔吗？"
李国栋看着孙女，缓缓摇头："不后悔。那个年代，如果我们不做那些事情，现在就不会有你们的好日子。"
"但是现在，我为您的过去付出了代价。"
老人的身体颤抖了一下，他闭上眼睛："丫头，对不起。"
这是李雪第一次听到爷爷说对不起。她看着这个为了理想奋斗了一生的老人，心中五味杂陈。
04
李雪用了整整一个晚上来消化这些信息。她坐在自己的房间里，翻看着爷爷的那些旧照片和文件，试图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。
照片中的爷爷很年轻，眼神中有一种现在已经看不到的锐利。那种眼神，属于那个年代的年轻人，属于那些为了理想可以付出一切的人。
第二天早上，李雪敲响了爷爷的房门。老人正在整理衣物，看到孙女进来，手中的动作停住了。
"爷爷，我想知道更多的细节。"李雪直接说道，"如果我要为此付出代价，至少让我知道为什么。"
李国栋放下手中的衣服，看着孙女："你真的想知道？"
"是的。"
老人沉默了一会儿，然后指着床边的椅子："坐下吧。这个故事很长。"
李雪坐下，等待着爷爷开口。
"那是1951年的春天，"李国栋开始讲述，"我刚刚入伍没多久。当时的情况很复杂，表面上我们已经解放了，但是暗地里还有很多反革命分子在搞破坏。"
"我被选入了一个特殊的小组，专门负责清理内部的敌人。组长是一个老革命，叫赵振华。他告诉我们，革命容不得半点仁慈，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人民的残忍。"
李雪听着，想象着那个动荡的年代。
"我们的第一个任务，是清理县政府里的一个叛徒。这个人表面上是我们的同志，实际上一直在给国民党传递情报。证据确凿，上级命令我们秘密处决他。"
"您亲手杀了他吗？"李雪问。
李国栋摇摇头："不是我动手，但是我参与了行动。我们把他骗到郊外，然后..."他停顿了一下，"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。"
李雪感到一阵恶心。她从来没有想过，自己敬爱的爷爷会参与这样的事情。
"后来呢？"她勉强问道。
"后来我们又执行了几次类似的任务。每一次，上级都说这些人是叛徒，是敌人。我们从来没有质疑过，因为我们相信组织，相信革命。"
"直到有一天，我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。"李国栋的声音变低了，"我们要处决的一个人，我认识他。他是我们村里的老师，在我小时候教过我识字。我知道他不可能是叛徒。"
李雪的心跳加快了。
"我去找赵振华，问他为什么要杀这个老师。赵振华说，这是上级的命令，容不得质疑。但是我不死心，私下里调查了一下。"
"结果发现了什么？"
"发现这个老师得罪了县委书记的弟弟。县委书记的弟弟想要老师的房子，但是老师不同意。于是县委书记就给老师安了一个叛徒的罪名。"
李雪倒吸了一口冷气。
"我把这个发现告诉了赵振华，以为他会为老师伸张正义。但是我错了。赵振华不但没有阻止行动，反而把我也列入了怀疑名单。"
"后来呢？"
"后来我逃了。"李国栋的声音里带着苦涩，"我连夜离开了部队，躲到了深山里。在山里待了三个月，等到形势稳定了，才敢出来。"
"那您是怎么重新回到部队的？"
"我托人找到了更高级别的领导，把整个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他。那个领导调查后发现，赵振华确实利用职权为私人报仇。最后赵振华被撤职，我也重新回到了部队。"
李雪听完整个故事，心情复杂极了。她看着爷爷，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"丫头，"李国栋看着孙女，"我知道你在想什么。你觉得我当年太天真，太盲从。"
"我..."李雪不知道怎么回答。
"你说得对。我确实太天真了。那个年代，很多人都是这样。我们以为自己在为正义而战，实际上却成了别人手中的工具。"
"但是您刚才说不后悔。"
李国栋沉默了一会儿："我不后悔的是我的初衷。我后悔的是我的盲从。如果时间能够重来，我会更加谨慎，更加理智。"
李雪站起来，在房间里走了几步："爷爷，您觉得我还有机会吗？如果我把真相告诉政审的人，解释清楚当年的情况，他们会不会重新考虑？"
李国栋摇摇头："丫头，你还是太天真了。政审的人不会听你解释的。在他们看来，参与肃反就是政治污点，不管当时的具体情况如何。"
"那我就这样放弃吗？"李雪的声音里带着不甘。
"也许这是命运的安排。"老人叹了一口气，"也许这样对你更好。公务员不是唯一的出路。"
李雪看着爷爷，突然明白了什么。她想起政审官员的话，想起那些神秘的档案。也许事情不是她想象的那样简单。
"爷爷，您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吗？"她问。
李国栋的眼神闪烁了一下："还有什么事情？"
"我是说，关于您当年的经历，还有什么重要的细节吗？"
老人沉默了很久，然后说："有些事情，知道了对你没有好处。"
李雪意识到，爷爷的故事还没有讲完。而那些没有讲的部分，可能正是导致她政审失败的真正原因。
05
李峰一直在客厅里等着。当李雪从爷爷房间出来时，他立刻迎了上去。
"怎么样？问清楚了吗？"他的声音里带着焦虑。
李雪把爷爷讲的故事简单地复述了一遍。李峰听完后，脸色变得更加难看。
"就这些？"他问。
"就这些。"李雪点头，"不过我觉得爷爷还有事情没说。"
李峰在客厅里踱步，表情很复杂。李雪从来没有见过父亲这样焦虑的样子。
"爸，您是不是知道什么？"她问。
李峰停下脚步，看着女儿："雪儿，有些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复杂。"
"什么意思？"
"我是说，你爷爷当年的事情，可能不只是他告诉你的那些。"李峰坐下来，双手撑着膝盖，"实际上，我早就知道他有政治问题。"
李雪震惊了："您早就知道？那您为什么不告诉我？"
"告诉你有什么用？"李峰反问，"我以为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，不会影响到你们这一代。"
"您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吗？"
李峰犹豫了一下，然后说："我知道一些。但是我从来没有深究过。"
"能告诉我吗？"
李峰看着女儿，沉默了很久。最后，他起身走到书房，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。
"这是你爷爷二十年前写给我的。"他把信递给李雪，"当时他生了一场大病，以为自己快要死了，就把这封信写给了我。后来他病好了，但是这封信我一直保存着。"
李雪打开信封，里面是一张发黄的信纸，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。爷爷的字迹很工整，但是内容却让李雪倒吸一口冷气。
信中，李国栋详细地描述了自己当年的经历。不只是他之前告诉李雪的那些，还有很多更加复杂的情况。
原来，李国栋不只是参与了肃反运动，他还曾经举报过自己的战友。在那个人人自危的年代，为了保护自己，他选择了出卖别人。虽然后来他意识到了错误，试图挽回，但是已经晚了。
更让李雪震惊的是，信中提到了一个名字——赵明。这个人是李国栋的老战友，也是他亲手举报的人。赵明后来被枪决了，而他的家人也受到了牵连。
"这个赵明，"李雪颤抖着问父亲，"他是什么人？"
李峰的脸色很不好看："他是一个革命烈士的儿子。后来平反的时候，他被追认为革命烈士。"
李雪感到天旋地转。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政审不能通过。爷爷不只是参与了肃反运动，他还冤枉了一个无辜的人，一个后来被追认为烈士的人。
"为什么爷爷不告诉我这些？"她问。
"因为他不想让你承担这个负担。"李峰说道，"实际上，连我也是最近才完全搞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。"
"什么意思？"
李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："前段时间，我碰到了一个老同事。他在档案馆工作，知道一些内部情况。他告诉我，赵明的案子最近又被重新提起了，因为有人要给他建纪念碑。在整理资料的过程中，发现了当年举报他的人就是你爷爷。"
李雪明白了。赵明案子的重新关注，让李国栋的历史也被重新审视。而在现在的政治环境下，冤枉革命烈士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。
"那我还有希望吗？"李雪问。
李峰摇摇头："很难。除非..."
"除非什么？"
"除非你爷爷能够站出来，公开承认错误，并且为赵明正名。"
李雪看着手中的信，心情复杂极了。她理解爷爷的难处，也理解父亲的无奈。但是她不甘心就这样放弃自己的理想。
"我想和爷爷谈谈。"她说。
"雪儿，"李峰拉住女儿的手，"不要太为难你爷爷。他已经很痛苦了。"
"我知道。但是我需要一个答案。"
李雪再次敲响了爷爷的房门。这一次，她直接把那封信放在了老人面前。
李国栋看到信后，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。他缓缓地拿起信，看了一遍，然后放下。
"你都知道了。"他说。
"是的。"李雪坐在老人对面，"爷爷，我想听您亲口说一遍。关于赵明的事情。"
李国栋闭上眼睛，沉默了很久。当他再次开口时，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痛苦。
"赵明是我最好的朋友。我们一起参军，一起训练，一起执行任务。"他的声音很轻，"但是在那个年代，友谊也保护不了任何人。"
"您为什么要举报他？"
"因为我害怕。"李国栋的声音里带着颤抖，"当时有人怀疑我和赵明都有问题。我知道如果不做出选择，我们两个都会完蛋。所以我..."
他停顿了很久，然后继续说："所以我选择了牺牲他来保护我自己。"
李雪听到这里，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。不是为了自己的失败，而是为了这个痛苦的老人。
"爷爷，您后悔吗？"
"后悔。"李国栋的眼中也有了泪水，"我后悔了五十多年。每一天，我都在想如果当时我能够勇敢一点，也许结果会不一样。"
"那您愿意为他正名吗？"李雪轻轻地问，"如果您能够公开承认当年的错误，也许我还有希望。"
李国栋看着孙女，眼中的痛苦更加深了。他知道孙女的意思，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。
"丫头，"他的声音很轻，"如果我那样做了，我就真的成了历史罪人。虽然我确实做错了事，但是公开承认，就意味着要承担所有的责任。"
李雪明白爷爷的担心。在他这个年纪，名声可能比生命还重要。
"但是赵明是无辜的。"她说。
"我知道。"李国栋点头，"我欠他一个公道。"
房间里安静了很久。最后，李国栋缓缓地站起身。
"丫头，给我一些时间考虑。这个决定对我来说很难。"
李雪点头，她理解爷爷的难处。但是她也知道，时间不等人。机会可能就在这一次。
06
三天后，李雪接到了爷爷的电话。老人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有些沙哑："丫头，你来一下。我想通了。"
李雪赶到家里，发现爷爷已经换上了他最好的中山装，头发也梳得很整齐。他看起来有一种庄严的感觉。
"爷爷，您决定了吗？"李雪问。
李国栋点点头："我决定写一份检讨书，把当年的事情完整地说清楚。不为别的，就为了给赵明一个公道。"
李雪激动得差点哭出来："爷爷，谢谢您。"
"不要谢我。"老人摇摇头，"我这样做，不是为了你的公务员考试。我是为了我自己的良心。"
接下来的几天，李国栋开始认真地写那份检讨书。他写得很仔细，把当年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录下来。有时候写着写着，他就会停下来，望着远方发呆。
李雪知道爷爷在回忆那些痛苦的往事。那些被埋藏了五十多年的记忆，现在要重新被翻出来，对一个老人来说确实是很大的折磨。
一周后，检讨书写完了。李国栋把它交给李雪，然后说："丫头，你拿去交给政审的人吧。"
李雪接过检讨书，看了一遍。爷爷的字迹很工整，内容也很详细。他不但承认了自己当年的错误，还详细地描述了赵明的品格和功绩。在检讨书的最后，他写道："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，只希望能够为赵明同志恢复名誉。"
第二天，李雪带着检讨书来到政审办公室。接待她的还是那个中年女性。
"李雪同志，你又来了。"女官员看起来有些意外。
"我想补充一些材料。"李雪把检讨书递过去，"这是我爷爷亲自写的。"
女官员接过检讨书，快速地浏览了一遍。她的表情变得很严肃。
"这份材料很重要。"她说，"我需要上报给领导。"
"那我的政审结果会不会有变化？"李雪问。
"这个我不能保证。但是你祖父的态度值得肯定。"女官员合上文件夹，"我们会重新评估你的情况。"
李雪走出政审办公室，心情忐忑不安。她不知道结果会怎样，但是至少她做了应该做的事情。
一个月后，李雪接到了政审办公室的电话。她的政审通过了。
当她把这个消息告诉家人时，李母高兴得哭了，李峰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。只有李国栋，表情很平静。
"爷爷，您不高兴吗？"李雪问。
"高兴。"老人点点头，"但是更重要的是，我终于为赵明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。"
在李雪入职的前一天，她陪爷爷去了一趟赵明的墓地。那是一个简陋的墓碑，上面刻着"革命烈士赵明之墓"。
李国栋在墓前站了很久，然后跪下去磕了三个头。
"老友，我来晚了。"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，"我来给你道歉了。"
李雪看着跪在地上的爷爷，心中五味杂陈。她意识到，自己得到的不只是一个工作机会，更是一个关于勇气和良心的教育。
那天晚上，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。气氛很温馨，但是大家都能感觉到，一切都不一样了。
"爷爷，"李雪问，"您现在后悔吗？"
李国栋放下筷子，看着孙女："不后悔。虽然我的名声可能会受影响，但是我的良心终于平静了。"
"那我以后应该怎么做？"
老人想了想，然后说："做一个正直的人。无论在什么情况下，都不要违背自己的良心。"
李雪点点头。她知道，爷爷给她上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课。
第二天，李雪正式上班了。在入职仪式上，当她宣誓要忠实履行职责时，她想起了爷爷的话。她知道，自己肩负的不只是一份工作，更是一份责任。
几个月后，李雪在工作中遇到了一个类似的道德选择。当时有一个项目，领导暗示她可以通过一些"特殊手段"来加快进度。李雪想起了爷爷的故事，想起了赵明的墓碑，最终选择了坚持原则。
虽然这个选择让她错过了一次升职的机会，但是她没有后悔。因为她知道，有些东西比升职更重要。
07
一年后，赵明的纪念碑建成了。在揭幕仪式上，李国栋作为特邀嘉宾发了言。他公开讲述了当年的事情，为赵明正了名。
虽然这件事让李国栋承受了很大的社会压力，甚至有人说他是"历史罪人"，但是他没有后悔。因为他知道，他终于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。
李雪站在台下，看着台上的爷爷。虽然老人的身体更加虚弱了，但是他的眼神比以前更加明亮。那是一种内心平静的光芒。
仪式结束后，李雪陪爷爷回家。路上，老人突然说："丫头，谢谢你。"
"为什么谢我？"
"如果不是因为你的事情，我可能永远都不会有勇气面对过去。"李国栋看着孙女，"是你给了我重新做人的机会。"
李雪握住爷爷的手："爷爷，我们都在学习如何做一个更好的人。"
夕阳西下，祖孙两人的身影在夕阳中显得格外温馨。他们都知道，虽然过去不能改变，但是未来还可以创造。而最重要的是，他们学会了坚持良心，坚持正义。
这就是李雪从爷爷那里学到的最宝贵的财富——不是那份工作，而是做人的道理。在那本发黄的退伍证背后，隐藏的不只是一个老人的秘密，更是一个关于人性、良心和救赎的故事。
多年以后，当李雪已经成为一名优秀的公务员时，她仍然会经常想起那段经历。她知道，如果没有爷爷的勇气，如果没有那份迟到的忏悔，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真正理解什么是正义，什么是良心。
而李国栋，这个曾经犯过错误的老人，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里，终于找到了内心的平静。他用自己的勇气证明了，任何时候开始改正错误都不会太晚，任何时候选择正义都不会太迟。
在那本退伍证下面，埋藏的秘密终于被揭开。但是更重要的是，在这个过程中，一个家庭学会了如何面对过去，如何选择未来。这或许就是生活给他们上的最重要的一课。
发布于：江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