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文转自：泉州晚报
祖母的百衲被
□陈迎东
弹指一挥间，祖母已经离开我们二十三年了，她似乎不想在世间留下什么，就连回忆中的音容笑貌也渐渐模糊了，让我常常觉得愧疚。
那天去老房子找东西，看到一条被子，揉皱成一团，像一条受了委屈的小狗，躲在柜子的角落里 ——二十多年了啊！望着这条用一片片巴掌大的碎布拼接起来的被子，我的胸口像被什么猛地捶击了一下，眼睛湿润起来，一些画面在脑海里唰唰地回放着。
小时候家里穷，我们兄弟姐妹的衣服大多是“捡破烂”来的。大哥穿过的衣服留着给二哥穿，二哥穿烂了，缝补一下我这个老三接着穿，我实在穿不下了，四弟还能撑一两年。每件衣服裤子在手肘、屁股和膝盖的位置补了一遍又一遍，密密的针脚一圈圈的像靶心。数九寒天时，我们四兄弟挤在一张床上仍不够暖和，只能在床底铺上厚厚的一层稻草。一床薄棉被盖不严那么多人，一晚上谁也睡不好觉，都在抢被子。
有一天奶奶背了一袋碎布回家，说是村里有谁在服装厂上班，捡了一些厂里不要的边角料烧火用，奶奶讨了一些回来。她把碎布统一剪成大约一拃长的四方块，就穿针引线，开始缝制起来。每天干完必要的农活和家务，奶奶见缝插针地利用时间，不辞辛苦地缝着被子。两天后，奶奶高兴地向我们展示她的成果，一条花花绿绿拼凑起来的大被子在我们面前展开。虽然针脚不那么细腻，但我们仍然欢呼雀跃起来。晚上，我们多盖了一床蓬松的大被子，甭提有多暖和了，兄弟几人也睡得特别香。
得到我们的认可和夸耀，奶奶信心大增，自己去服装厂讨了几袋子碎布回来，先后为我的姐妹、父母和她自己缝了好几条被子。
那个冬天是奶奶最忙碌的冬天，也是奶奶最快乐的冬天。接着，奶奶陆陆续续又给大家缝了枕头套、床垫，甚至给我们这些小孩子缝过内衣裤、袜子、鞋垫，让我们过上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暖冬，给我们的童年回忆增添了一抹温暖的色彩。后来的几年，奶奶总要去捡一些碎布，物尽其用，缝一些日常用品，比如小钱包、斜挎包、饭罐的保温包等等。
20世纪90年代后，日子渐渐好起来，不需要穿破衣服，也不需要盖百衲被了。奶奶缝的那些东西渐渐功成身退，完成了它们的历史使命。有一个成语叫“敝帚自珍”，奶奶自己用的那一床百衲被一直舍不得扔掉，坚持缝缝补补着用。奶奶去世后，这条被子也被遗留下来，或许是为了提醒我们：不要忘记那段艰苦的岁月。
饮水思源，奶奶，我们又怎会忘记您呢。
发布于：北京